惜誦
惜誦以致愍兮，發憤以抒情。
譯文：痛心啊，由于進諫而招來不幸，我要傾訴心中的激情和怨情。
所作忠而言之兮，指蒼天以為正。
譯文：如果我的話不是出于忠誠啊，我愿上指蒼天讓他來作證。
令五帝使折中兮，戒六神與向服。
譯文：讓五方神帝來公平裁決吧，我愿面對六宗神祇把事理說清。
俾山川以備御兮，命咎繇使聽直。
譯文：請山川眾神都來聽證做陪審啊，命法官皋陶把是非曲直判明。
竭忠誠而事君兮，反離群而贅肬。
譯文：我竭盡忠誠來侍奉君王啊，反被小人看作是多余的瘤腫。
忘儇媚以背眾兮，待明君其知之。
譯文：我不懂奉迎諂媚而惹惱小人啊，只有等待明君體察我的衷情。
言與行其可跡兮，情與貌其不變。
譯文：我的一言一行都有跡可查啊，我表里如一從不變更。
故相臣莫若君兮，所以證之不遠。
譯文：所以考察臣子沒有比得上君王的啊，因為這種考察在眼前就可得到印證。
吾誼先君而后身兮，羌眾人之所仇也。
譯文：我堅守人生道義是先君后己，竟然被眾人怨恨仇視。
專惟君而無他兮，又眾兆之所讎也。
譯文：我心中思念的只有君王您啊，眾人卻把我當做仇敵。
壹心而不豫兮，羌無可保也。
譯文：我忠誠專一毫不遲疑，可結果卻不能保全自己。
疾親君而無他兮，有招禍之道也。
譯文：我極力地親近君王別無他想，卻成了招災惹禍的根基！
思君其莫我忠兮，忽忘身之賤貧。
譯文：為君王著想沒人比我更忠心啊，我竟然忘卻了自己人微才疏。
事君而不貳兮，迷不知寵之門。
譯文：侍奉君王我從不三心二意啊，根本不知什么取寵邀幸的門路。
患何罪以遇罰兮，亦非余之所志也。
譯文：忠心有何罪竟遭懲罰啊，這真是我心中從未意想到。
行不群以巔越兮，又眾兆之所咍也。
譯文：行為不同俗隨流就要跌跤，還要受到群小的譏諷嗤笑。
紛逢尤以離謗兮，謇不可釋也。
譯文：一連串的責怪，不斷的誹謗啊，真使我愁腸百結不平難消！
情沉抑而不達兮，又蔽而莫之白也。
譯文：心情郁郁難以傾訴啊，君王受蒙蔽忠心難剖。
心郁邑余侘傺兮，又莫察余之中情。
譯文：心頭愁悶失意潦倒啊，又有誰理解我心頭的苦惱。
固煩言不可結而詒兮，愿陳志而無路。
譯文：本來有說不完的話卻無法投寄啊，我愿陳述心志卻無路使君王知曉。
退靜默而莫余知兮，進號呼又莫吾聞。
譯文：隱退沉默吧，可誰又明白我呢？上前呼喊吧，可誰又聽我的呼號？
申侘傺之煩惑兮，中悶瞀之忳忳。
譯文：一再的失意使我心煩意亂啊，滿懷的愁緒呵，難寫難描。
昔余夢登天兮，魂中道而無杭。
譯文：從前我曾夢中飛游蒼天啊，魂悠悠中途遇河卻無渡船。
吾使厲神占之兮，曰有志極而無旁。
譯文：我請大神替我占卜啊，他說：“你有大志可惜無外人助援。”
終危獨以離異兮，曰君可思而不可恃。
譯文：“難道我就終將孤獨被君王疏遠？”他說：“可以為君王著想卻不可依仗。
故眾口其鑠金兮，初若是而逢殆。
譯文：因為眾口一詞可以把黃金熔化啊，當初你就是這樣忠誠才遭受到危險。
懲于羹者而吹齏兮，何不變此志也？
譯文：被湯燙過的人見到涼菜也要吹氣，為什么你不把初衷改變改變？
欲釋階而登天兮，猶有曩之態也。
譯文：想不用天梯就打算登天，你的態度一絲沒改還像從前。
眾駭遽以離心兮，又何以為此伴也？
譯文：眾人害怕你，不與你同心同德，為什么會和你做伴？
同極而異路兮，又何以為此援也？
譯文：雖同事一君但你們路途各異，為什么會給你助援？
晉申生之孝子兮，父信讒而不好。
譯文：晉國的申生是個孝子啊，父親把他逼死就是聽信了讒言。
行婞直而不豫兮，鯀功用而不就。
譯文：鯀為人剛直不活轉，他的功業因此不得實現?！?/p>
吾聞作忠以造怨兮，忽謂之過言。
譯文：我聽說盡忠君王容易與人結怨，對此我毫不在意以為是夸大。
九折臂而成醫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
譯文：手臂多次折傷的人可能成良醫，如今我才明白這話一點兒不差。
矰弋機而在上兮，罻羅張而在下。
譯文：如今這個世道，天上利箭橫飛，地上張羅設網。
設張辟以娛君兮，愿側身而無所。
譯文：處處暗設機關陷害君王，哪里有我立足容身的地方。
欲儃徊以干傺兮，恐重患而離尤。
譯文：我徘徊不去以求留在君王身旁啊，又怕更大的禍患落在頭上。
欲高飛而遠集兮，君罔謂汝何之？
譯文：我想抽身遠走高飛啊，又怕君王誣我說：“你背叛我，要去什么地方？”
欲橫奔而失路兮，蓋志堅而不忍。
譯文：想放棄正路像小人那樣亂竄啊，可我一向心堅志專又不忍心。
背膺牉以交痛兮，心郁結而紆軫。
譯文：我的前胸和后背就像裂開一樣啊，我心頭郁悶難舒，絞痛難忍。
擣木蘭以矯蕙兮，糳申椒以為糧。
譯文：搗碎木蘭，揉碎蕙草啊，舂碎申椒做干糧。
播江離與滋菊兮，愿春日以為糗芳。
譯文：再播種下江離栽上菊花啊，待到春天做成干糧芬芳。
恐情質之不信兮，故重著以自明。
譯文：唯恐我的真情得不到表達啊，所以三番五次表明衷腸。
矯茲媚以私處兮，愿曾思而遠身。
譯文：保持自己的美德，離群索居吧，我反復想過隱身遠藏。
涉江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譯文：我從小就愛好這奇特的服飾啊，直到老年這習慣也沒有衰減。
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云之崔嵬，
譯文：腰間掛著長長的寶劍啊，頭上戴著高高的通天冠。
被明月兮佩寶璐。
譯文：綴著明月珠啊，身佩美玉串串。
世混濁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
譯文：世道混濁沒有人理解我啊，我要遠走高飛，毫不留戀。
駕青虬兮驂白螭，吾與重華游兮瑤之圃。
譯文：駕起青龍白龍車啊，我與舜帝啊同游天帝的玉園。
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
譯文：登上昆侖山啊，把玉樹花美餐。我和天地啊一樣長壽，
與日月兮同光。
譯文：我和日月啊一樣光燦燦。
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濟乎江湘。
譯文：痛心啊南方并沒有人了解我，天一亮我就渡過了湘水長江。
乘鄂渚而反顧兮，欸秋冬之緒風。
譯文：登上鄂渚我回頭眺望啊，唉，絲絲寒風凄苦悲涼。
步余馬兮山皋，邸余車兮方林。
譯文：讓我的馬兒在山邊漫步，把我的車兒停放在林旁。
乘舲船余上沅兮，齊吳榜以擊汰。
譯文：我駕一葉扁舟上溯沅水啊，齊力搖起船槳，拍水擊浪。
船容與而不進兮，淹回水而疑滯。
譯文：船兒隨波起伏不肯前進啊，陷入旋渦打轉波蕩。
朝發枉渚兮，夕宿辰陽。
譯文：早晨，從枉渚出發，晚上，投宿在辰陽。
茍余心其端直兮，雖僻遠之何傷。
譯文：如果我的心是正直的啊，雖處窮鄉僻壤又有何傷！
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
譯文：行到溆浦我有些打不定主意啊，心中迷惘不知該去何方。深林杳以冥冥兮，猿狖之所居。茂密的山林一片陰暗啊，那本是猿猴住的地方。
深林杳以冥冥兮，乃猿狖之所居。
譯文：高峻的大山遮天蔽日啊，山下淫雨霏霏迷迷茫茫。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
譯文：無邊無際的雪花啊飛飛揚揚，布滿天空的濃云陰沉無光。
霰雪紛其無垠兮，云霏霏而承宇。
譯文：可憐我一生無歡樂啊，孤獨地生活在這高山老林中。
哀吾生之無樂兮，幽獨處乎山中。
譯文：我不能改變心志去隨波逐流啊，當然就要窮愁潦倒終生。
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
譯文：接輿憤世剃去自己的頭發，桑扈窮得裸體而行。
接輿髡首兮，桑扈臝行。
譯文：忠心的人啊，不被重用，賢明的人求進身也難成功。
忠不必用兮，賢不必以。
譯文：伍子胥終遭禍殃啊，比干被剖心不得善終。
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
譯文：縱觀歷史都是這樣啊，我又何苦抱怨今人的行徑！
與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
譯文：但我要堅持正道而毫不猶豫，當然那將使我一生遭難不見光明！
余將董道而不豫兮，固將重昏而終身！
譯文：尾聲：鸞鳥和鳳凰啊，一天比一天遠了。
亂曰：鸞鳥鳳皇，日以遠兮。
譯文：燕雀和烏鵲啊，卻把窩筑在廟堂上面。
燕雀烏鵲，巢堂壇兮。
譯文：瑞香和辛夷啊，都死在林叢草間。
露申辛夷，死林薄兮。
譯文：腥的臊的都被重用啊。芳的香的卻不得靠前。
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譯文：陰陽錯位都顛倒了位置，這世道真是失常大變。
陰陽易位，時不當兮。
譯文：懷抱忠心的人反失意，我還是趕快遠走別遲疑！
懷信佗傺，忽乎吾將行兮！
哀郢
譯文：上天不再保佑我家邦啊，為什么讓人們這樣凄凄惶惶？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譯文：他們顛沛流離，親人失散啊，正當仲春二月逃向東方。
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
譯文：離開故鄉郢都走向遠處啊，沿著長江夏水流亡。
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
譯文：一走出城門我心不禁一陣疼痛啊，甲日的早晨我動身向東方。
出國門而軫懷兮，甲之鼂吾以行。
譯文：從郢都出發離開家鄉啊，我心中恍惚，前途渺茫。
發郢都而去閭兮，怊荒忽其焉極？
譯文：舉起船槳讓船兒隨水飄蕩啊，可憐我再也見不到君王。
楫齊揚以容與兮，哀見君而不再得。
譯文：遠望那高大的梓樹我不禁長嘆啊，眼淚就像雪珠般簌簌流淌。
望長楸而太息兮，涕淫淫其若霰。
譯文：過了夏首一路飛流直下啊，回頭已看不見郢都城門在何方。
過夏首而西浮兮，顧龍門而不見。
譯文：牽腸掛肚心悲傷啊，前途渺茫不知何處是我停腳的地方。
心嬋媛而傷懷兮，眇不知其所蹠。
譯文：隨著風波任其漂泊吧，從此我就是一個無家的浪子到處飄蕩。
順風波以從流兮，焉洋洋而為客。
譯文：航行在洶涌的波濤上啊，就像飛了起來不知把我拋向何方。
凌陽侯之汜濫兮，忽翱翔之焉薄。
譯文：情思郁結難排解啊，愁腸百曲不舒暢。
心絓結而不解兮，思蹇產而不釋。
譯文：我將讓我的船兒順流東下啊，先南入洞庭再北上長江。
將運舟而下浮兮，上洞庭而下江。
譯文：離開了世世代代居住的故土啊，而今漂泊來東方！
去終古之所居兮，今逍遙而來東。
譯文：我的心一直想回去啊，何曾一時一刻把它忘記。
羌靈魂之欲歸兮，何須臾而忘反。
譯文：船背夏首向東行啊，心兒卻飛向西，悲傷啊郢都一天比一天遠離。
背夏浦而西思兮，哀故都之日遠。
譯文：登上水邊高地縱目遠望啊，想借此暫且舒散一下我的愁緒。
登大墳以遠望兮，聊以舒吾憂心。
譯文：可一見這片安樂的土地悲心又起啊，可憐大江兩岸還保存著古樸的風氣。
哀州土之平樂兮，悲江介之遺風。
譯文：面對著洪波巨浪往哪兒去啊，煙波浩渺南渡又將到何處？
當陵陽之焉至兮，淼南渡之焉如？
譯文：想不到高屋大廈變成廢墟啊，兩座東門怎么能荒草簇簇？
曾不知夏之為丘兮，孰兩東門之可蕪？
譯文：心中不快這樣久啊，舊憂未去又添新愁。
心不怡之長久兮，憂與愁其相接。
譯文：想郢都的道路是多么遙遠啊，長江夏水怎么能回頭再渡！
惟郢路之遼遠兮，江與夏之不可涉。
譯文：忽然間被疏遠不再被任用啊，至今已整整過了九個年頭。
忽若不信兮，至今九年而不復。
譯文：滿懷悲苦心不暢啊，失意潦倒真憂愁。
慘郁郁而不通兮，蹇侘傺而含慼。
譯文：那群小為邀君歡一副媚態啊，實際內心空虛毫無操守。
外承歡之汋約兮，諶荏弱而難持。
譯文：我一片忠心希望為國獻身啊，反被小人嫉妒使我們君臣離分。
忠湛湛而愿進兮，妒被離而鄣之。
譯文：堯舜的德行多么高尚啊，光明遠燭直達天庭。
堯舜之抗行兮，瞭杳杳而薄天。
譯文：眾小人把他們嫉妒誹謗，給他們加上“不慈”的惡名。
眾讒人之嫉妒兮，被以不慈之偽名。
譯文：忠誠有德的人被君王厭惡憎恨啊，反喜歡那巧嘴滑舌夸夸其談的人。
憎慍惀之修美兮，好夫人之慷慨。
譯文：眾群小奔走鉆營一天天高升啊，賢臣良士被冷落日益疏遠不親近。
眾踥蹀而日進兮，美超遠而逾邁。
亂曰：
譯文：尾聲：我放眼眺望四方啊，何時能回一次故鄉？
曼余目以流觀兮，冀一反之何時？
譯文：飛鳥還要飛回自己的巢窩啊，狐貍死了還把頭朝向生他養他的山岡。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譯文：我真是無罪啊而被拋棄流放，日日夜夜我怎能把它忘！
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
抽思
譯文：心頭悶悶一團憂思啊，獨自長嘆倍增憂傷。
心郁郁之憂思兮，獨永嘆乎增傷。
譯文：愁思如麻難理難剪啊，夜啊偏偏又這樣漫長。
思蹇產之不釋兮，曼遭夜之方長。
譯文：秋風使草木改變了顏色啊，為什么天地也在秋風中浮蕩？
悲秋風之動容兮，何回極之浮浮。
譯文：我常常想起您是那么愛動怒，真傷透了我的心痛苦難當。
數惟蓀之多怒兮，傷余心之憂憂。
譯文：有時我真想立刻離您遠去啊，見人們動輒得咎又打消此想。
愿搖起而橫奔兮，覽民尤以自鎮。
譯文：還是把心中的話寫成詩篇吧，把它進獻給您，我的君王。
結微情以陳詞兮，矯以遺夫美人。
譯文：先前你曾和我約定啊，說：“黃昏就是我們的佳期?！?/p>
昔君與我誠言兮，曰黃昏以為期。
譯文：誰料想你半路又反悔啊，違背前言又打別的主意。
羌中道而回畔兮，反既有此他志。
譯文：你對我夸耀你的美貌麗容啊，你對我炫示你的媚態嬌姿。
憍吾以其美好兮，覽余以其修姱。
譯文：和我說過的話你全不算數啊，為什么還對我大發脾氣？
與余言而不信兮，蓋為余而造怒。
譯文：我本想找空閑向你解釋明白啊，可一直心里害怕不敢傾吐。
愿承閒而自察兮，心震悼而不敢。
譯文：我悲傷猶豫，可仍想對你說啊，真是苦啊，滿腹悲傷不能訴。
悲夷猶而冀進兮，心怛傷之憺憺。
譯文：我把這情形向你陳述啊，可你假裝耳聾不肯聽。
茲歷情以陳辭兮，蓀詳聾而不聞。
譯文：本來正直的人就不會獻媚啊，群小真就把我當成害人精。
固切人之不媚兮，眾果以我為患。
譯文：當初我所說的是那樣明白啊，難道至今你就把它全遺忘？
初吾所陳之耿著兮，豈至今其庸亡？
譯文：為什么我愛忠心耿耿地向你進言，就是希望你的美德更加光大發揚。
何獨樂斯之謇謇兮？愿蓀美之可光。
譯文：愿你以三王五霸做楷模啊，我把彭咸作為自己的榜樣。
望三王以為像兮，指彭咸以為儀。
譯文：什么目標不能達到啊，美名遠播，萬古流芳。
夫何極而不至兮，故遠聞而難虧。
譯文：善良的品德全靠自己修養啊，美好的名聲不能浪得空想。
善不由外來兮，名不可以虛作。
譯文：不付出哪能得到回報啊，不結果實怎會收獲滿倉？
孰無施而有報兮，孰不實而有獲？
譯文：小歌：
少歌曰：
譯文：我向君王傾訴出我的委屈啊，從早說到晚卻得不到公平的裁定。
與美人抽思兮，并日夜而無正。
譯文：你一味地向我炫耀你的美貌啊，你驕傲得連我的陳辭聽也不聽。
憍吾以其美好兮，敖朕辭而不聽。
譯文：唱：有只鳥兒從南方飛來啊，飛落在漢水以北的地方。
倡曰：有鳥自南兮，來集漢北。
譯文：羽毛模樣是多么美麗啊，孤孤單單棲息在異鄉。
好姱佳麗兮，牉獨處此異域。
譯文：我孤苦零丁無伴侶啊，也沒有好媒人在身旁。
惸煢獨而不群兮，又無良媒在其側。
譯文：路途遙遠你一天天把我遺忘啊，我欲訴深情卻又無門見到君王。
道卓遠而日忘兮，愿自申而不得。
譯文：遙望南山止不住眼淚流淌啊，對著流水我嘆息哀傷。
望北山而流涕兮，臨流水而太息。
譯文：初夏的夜本來很短啊，為什么竟像一年般的長！
望孟夏之短夜兮，何晦明之若歲？
譯文：想來郢都的路是多么遙遠啊，可是魂夢一夜跑九趟。
惟郢路之遼遠兮，魂一夕而九逝。
譯文：我不顧道路是彎還是直啊，直奔南方的群星和月亮。
曾不知路之曲直兮，南指月與列星。
譯文：想徑直南行識不得路啊，魂靈為找路來往奔忙。
愿徑逝而未得兮，魂識路之營營。
譯文：為什么我的心那樣正直??？別人的心不與我一樣。
何靈魂之信直兮，人之心不與吾心同！
譯文：提親的人太弱不能為我溝通啊，還不知我心胸磊落坦蕩。
理弱而媒不通兮，尚不知余之從容。
譯文：尾聲：
亂曰：
譯文：長長的淺灘湍急的流水，我溯江而上。
長瀨湍流，溯江潭兮。
譯文：我頻頻地望著南行的大道，聊以平慰我的愁腸。
狂顧南行，聊以娛心兮。
譯文：我的心堅如高大的磐石，飛回郢都是我的愿望。
軫石崴嵬，蹇吾愿兮。
譯文：山高路險心兒早已飛過，人啊還緩緩地走在路上。
超回志度，行隱進兮。
譯文：走走停停路難行，夜晚投宿在北姑。
低徊夷猶，宿北姑兮。
譯文：心煩意亂滿懷苦楚，就像不斷的流水難消除。
煩冤瞀容，實沛徂兮。
譯文：我悲苦，我嘆息，我呻吟，我的心啊在思念著遠方。
愁嘆苦神，靈遙思兮。
譯文：路又遠啊地又偏，又沒人替我傳達衷腸。
路遠處幽，又無行媒兮。
譯文：傾訴愁思寫成詩章，聊以自慰寬愁腸啊。
道思作頌，聊以自救兮。
譯文：憂心忡忡不遂意，這些話兒對誰講！
憂心不遂，斯言誰告兮。
懷沙
譯文：初夏的江水一片汪洋啊，草木繁茂莽莽蒼蒼。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譯文：痛心啊，止不住的哀傷，我急急地奔向南方。
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
譯文：舉目四望一片昏暗啊，死一般沉寂聽不到一絲聲響。
眴兮杳杳，孔靜幽默。
譯文：無窮的委屈和悲痛郁結心頭啊，身遭不幸有喝不完的苦漿。
郁結紆軫兮，離慜而長鞠。
譯文：拍拍心窩問問心啊，強自壓下滿腹的委屈和冤枉。
撫情效志兮，冤屈而自抑。
譯文：雖說方的可以削成圓啊，可正常的法度并不因此而廢棄。
刓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
譯文：如果把初衷和追求來改變啊，定會被賢人君子看不起。
易初本迪兮，君子所鄙。
譯文：章程規劃早已出之筆墨啊，當初圖謀的經國大法不能改移。
章畫志墨兮，前圖未改。
譯文：品行淳厚心地正直啊，才是賢人君子所贊許的。
內厚質正兮，大人所盛。
譯文：巧倕如果不砍上幾斧啊，誰知他有變曲為直的神工妙技？
巧倕不斲兮，孰察其撥正。
譯文：黑色的彩繪放在暗處啊，瞎人說它不鮮艷。
玄文處幽兮，矇瞍謂之不章；
譯文：離婁微微閉著眼啊，盲人說他是瞎眼漢。
離婁微睇兮，瞽以為無明。
譯文：硬把白的說成黑啊，把上當下顛倒顛。
變白以為黑兮，倒上以為下。
譯文：鳳凰關進竹籠里啊，反叫雞鴨翱翔舞翩翩。
鳳皇在笯兮，雞鶩翔舞。
譯文：美玉沙石混在一起啊，一樣看待不分貴和賤。
同糅玉石兮，一概而相量。
譯文：想那小人鄙陋又愚頑啊，根本不知我心良善。
夫惟黨人之鄙固兮，羌不知余之所臧。
譯文：我肩負重任責任大啊，陷入泥沼我不能起航向前。
任重載盛兮，陷滯而不濟。
譯文：我懷揣美玉手握寶啊，無人知我不知給誰看。
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
譯文：村犬成群亂狂吠啊，全因少見多怪無識見。
邑犬之群吠兮，吠所怪也。
譯文：誹謗俊士忌英賢啊，本是庸人的本性和習慣。
非俊疑杰兮，固庸態也。
譯文：我外表質樸心豁達啊，眾人不知我出眾的才干。
文質疏內兮，眾不知余之異采。
譯文：成材原木堆一起啊，沒人知我棟梁在里面。
材樸委積兮，莫知余之所有。
譯文：我重仁義不停地自修啊，忠厚樸實才感充實心里安。
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
譯文：明君舜帝不再遇啊，有誰知道我雍容大方，氣定神閑？
重華不可遌兮，孰知余之從容！
譯文：賢臣不遇明君自古就有啊，這其中的緣故有誰了然？
古固有不并兮，豈知其何故也？
譯文：商湯、夏禹時代久遠啊，千載悠悠，難慕難羨。
湯禹久遠兮，邈而不可慕也？
譯文：止住恨啊不再怨，要堅強，自把苦水咽。
懲違改忿兮，抑心而自強。
譯文：遭受禍患不悔改啊，愿為后人做模范。
離慜而不遷兮，愿志之有像。
譯文：向北趕路去投宿啊，夕陽沉沉將落山。
進路北次兮，日昧昧其將暮。
譯文：把憂愁痛苦全忘掉吧，生命的盡頭已不遠。
舒憂娛哀兮，限之以大故。
譯文：尾聲：
亂曰：
譯文：浩浩蕩蕩的沅水湘水啊，各自奔流涌向前。
浩浩沅湘，分流汩兮。
譯文：漫長的道路多險阻啊，它是那么渺茫遙遠。
修路幽蔽，道遠忽兮。
譯文：我懷抱一顆忠心和真情啊，卻孤獨無依沒人來相伴。
懷質抱情，獨無匹兮。
譯文：相馬的伯樂已經死去啊，縱有千里馬又有誰來分辨？
伯樂既沒，驥焉程兮。
譯文：世上眾人的命啊，各自的生死早注定。
民生稟命，各有所錯兮。
譯文：安下心來放寬懷啊，我又何必懼死戀生？
定心廣志，余何所畏懼兮？
譯文：訴不盡的憂傷止不住的悲哀啊，長吁短嘆一聲連一聲。
曾傷爰哀，永嘆喟兮。
譯文：世道混濁無人了解我啊，人心難測，看不透啊說不清。
世渾濁莫吾知，人心不可謂兮。
譯文：我知道一死已不可免啊，那就不必再吝惜這殘生。
知死不可讓，愿勿愛兮。
譯文：告訴你啊，以死守志的先賢，我將加入到你們的行列中。
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
思美人
譯文：懷念著我心愛的人啊，揩干眼淚而遠望。
思美人兮，攬涕而竚眙。
譯文：沒人介紹而路又迢遙，有話卻無法成章。
媒絕路阻兮，言不可結而詒。
譯文：我至誠一片而蒙冤，我進退兩難而不前。
蹇蹇之煩冤兮，陷滯而不發。
譯文：愿每日陳述我的心思，心思沉頓而難表現。
申旦以舒中情兮，志沉菀而莫達。
譯文：愿浮云為我捎信，云師卻不肯講情。
愿寄言于浮云兮，遇豐隆而不將。
譯文：托鴻鳥為我傳書，鴻高飛而不應命。
因歸鳥而致辭兮，羌迅高而難當。
譯文：我難比帝嚳高辛，能遇鳳凰而授卵。
高辛之靈盛兮，遭玄鳥而致詒。
譯文：要變節而隨流俗，我知恥而有所不敢。
欲變節以從俗兮，媿易初而屈志。
譯文：多年來我遭受摧殘，毫不減我心中的憤懣。
獨歷年而離愍兮，羌憑心猶未化。
譯文：寧失意而長此終身，我何能如掌之易反？
寧隱閔而壽考兮，何變易之可為！
譯文：我明知正路難通，但我不能不走正路。
知前轍之不遂兮，未改此度。
譯文：盡管是車翻而馬倒，我依然望著前途。
車既覆而馬顛兮，蹇獨懷此異路。
譯文：我再把好馬轡上，請造父為我執鞭。
勒騏驥而更駕兮，造父為我操之，
譯文：慢慢地走，不必驅馳，讓我把光景流連。
遷逡次而勿驅兮，聊假日以須是時。
譯文：指著嶓冢山的西邊，那漢水發源地點，就走到日落昏黃，也莫嫌道途遙遠。
指嶓冢之西隈兮，與纁黃以為期。
譯文：我姑且等待明年，艷陽的春日綿綿。
開春發歲兮，白日出之悠悠。
譯文：我要放懷地歌唱，逍遙在江水、夏水之邊。
吾將蕩志而愉樂兮，遵江夏以娛憂。
譯文：我攀摘灌木中的苻蘺，我采集沙灘上的卷施。
攬大薄之芳茝兮，搴長洲之宿莽。
譯文：和古人可惜不能同時，摘來香草啊同誰賞識。
惜吾不及古人兮，吾誰與玩此芳草？
譯文：采取萹薄與同蔬菜，盡可以紐成環佩。
解萹薄與雜菜兮，備以為交佩。
譯文：也未嘗不好看一時，終萎謝而遭毀敗。
佩繽紛以繚轉兮，遂萎絕而離異。
譯文：我姑且快樂逍遙，觀賞南方人的異態。
吾且儃徊以娛憂兮，觀南人之變態。
譯文：只求我心中快活，把憤懣置之度外。
竊快在中心兮，揚厥憑而不竢。
譯文：芳香與污穢雜混一起啊，芳花終會卓然自現。
芳與澤其雜糅兮，羌芳華自中出。
譯文：馥郁的芳香必然遠揚，內部充實外表自有輝光。
紛郁郁其遠蒸兮，滿內而外揚。
譯文：只要真誠的素質長保不亡，聲名會突破一切的阻障。
情與質信可保兮，羌居蔽而聞章。
譯文：想請薜荔替我說合，又怕走路去攀上樹枝。
令薜荔以為理兮，憚舉趾而緣木。
譯文：想采荷花替我媒介，又怕下水打濕了裙子。
因芙蓉而為媒兮，憚褰裳而濡足。
譯文：登高吧，我不高興，下水吧，我也不能。
登高吾不說兮，入下吾不能。
譯文：固然是我手足不慣。我猶豫而心不能定。
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與而狐疑。
譯文：完全依照著舊貫，我始終不肯改變。
廣遂前畫兮，未改此度也。
譯文：命該受難我也不管，趁著這日子還未過完。
命則處幽吾將罷兮，愿及白日之未暮也。
譯文：一個人孤單地走向南邊，只想追求彭咸的典范。
獨煢煢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
惜往日
譯文：痛想當年曾受君王的信任啊，受王命草憲令使政事清明。
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詔以昭時。
譯文：繼承先王的功業恩惠百姓啊，修明法度的缺陷和漏洞。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
譯文：國家富強法度建起啊，忠臣理事君王安樂自輕松。
國富強而法立兮，屬貞臣而日竢。
譯文：國家機密大事放在心上啊，縱或有過錯君王也寬容。
秘密事之載心兮，雖過失猶弗治。
譯文：我心地淳樸守口如瓶啊，于是遭到小人的嫉妒和圍攻。
心純龐而不泄兮，遭讒人而嫉之。
譯文：君王從此對我含怒沒笑臉啊，根本不把是非對錯來澄清。
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澈其然否。
譯文：小人蒙住君王的耳和眼啊，挑撥是非造謠生事把君王欺蒙。
蔽晦君之聰明兮，虛惑誤又以欺。
譯文：你不調查驗證就信以為真啊，不加思考地就把我棄置不用。
弗參驗以考實兮，遠遷臣而弗思。
譯文：你聽信小人的一派胡言亂語啊，怒氣沖沖地指責我不義不忠。
信讒諛之渾濁兮，盛氣志而過之。
譯文：忠貞的臣子并無罪過啊，為什么反遭誹謗受指責？
何貞臣之無罪兮，被離謗而見尤。
譯文：真是愧對天日啊，一片忠誠反蒙冤，我還是逃到幽暗之處躲一躲。
慚光景之誠信兮，身幽隱而備之。
譯文：面對著沅水湘水的深淵啊，強忍滿腔悲憤自沉江河。
臨沅湘之玄淵兮，遂自忍而沉流。
譯文：終于身死名也滅啊，可惜昏君依然昏昏不理解。
卒沒身而絕名兮，惜壅君之不昭。
譯文：君王心無分寸又不明察啊，使芳草埋沒在荒林草野。
君無度而弗察兮，使芳草為藪幽。
譯文：我向何處傾訴衷情陳說忠信啊，寧愿默默死去也決不偷生茍活！
焉舒情而抽信兮，恬死亡而不聊。
譯文：我孤獨地被隔絕拋棄在荒漠啊，致使忠貞之臣啊無從盡忠報國。
獨障壅而弊隱兮，使貞臣為無由。
譯文：聽說百里奚曾當過俘虜啊，伊尹也曾在廚房煮飯燒過火。
聞百里之為虜兮，伊尹烹于庖廚。
譯文：呂望曾在朝歌做過屠夫啊，寧戚也曾半夜喂牛叩角而歌。
呂望屠于朝歌兮，寧戚歌而飯牛。
譯文：如果不遇圣君湯武和桓繆啊，世上誰又知道他們才能卓絕？
不逢湯武與桓繆兮，世孰云而知之。
譯文：吳王聽信讒言不知悔改啊，伍子胥死后終遭禍。
吳信讒而弗味兮，子胥死而后憂。
譯文：介子推一片忠心抱樹而死啊，晉文公醒悟后才去追尋搜索。
介子忠而立枯兮，文君寤而追求。
譯文：改綿山為介山并封山禁伐啊，用來報答介子推的大恩大德。
封介山而為之禁兮，報大德之優游。
譯文：想起追隨自己多年的故舊啊，便穿起白喪服痛哭不絕。
思久故之親身兮，因縞素而哭之。
譯文：有的人一片忠信守節而死啊，有的人欺蒙詐騙而高官得做。
或忠信而死節兮，或訑謾而不疑。
譯文：不去考察了解事實真相啊，只聽信小人的一派信口胡說。
弗省察而按實兮，聽讒人之虛辭。
譯文：鮮花的芬芳和美玉的光澤混合在一起啊，誰又能清清楚楚地把它們分別？
芳與澤其雜糅兮，孰申旦而別之？
譯文：為什么芳草這么早地凋零啊，只因薄霜已降而不知防戒。
何芳草之早殀兮，微霜降而下戒。
譯文：實在是君王昏昏受蒙蔽啊，讓讒諛小人日益洋洋自得。
諒聰不明而蔽壅兮，使讒諛而日得。
譯文：小人妒賢自古就是這樣啊，說什么不可佩的是蕙草杜若。
自前世之嫉賢兮，謂蕙若其不可佩。
譯文：嫉妒美人的風姿秀韻啊，丑女嫫母搔首弄姿自作風騷。
妒佳冶之芬芳兮，嫫母姣而自好。
譯文：縱使有西施般的美貌啊，制造流言斐語取代她的美好。
雖有西施之美容兮，讒妒入以自代。
譯文：我希望陳述真情表白心意啊，竟會獲罪真是出乎意料。
愿陳情以白行兮，得罪過之不意。
譯文：我的真情和冤枉日益清楚啊，就像眾星在天空排列著。
情冤見之日明兮，如列宿之錯置。
譯文：跨上駿馬放開四蹄飛奔啊，卻沒有勒馬的韁繩和鐵嚼。
乘騏驥而馳騁兮，無轡銜而自載；
譯文：乘上竹木筏順流急下啊，卻沒有船槳任水飄。
乘泛泭以下流兮，無舟楫而自備。
譯文：不遵法度單憑主觀去治國啊，就像上面的譬喻一樣危險一樣糟。
背法度而心治兮，辟與此其無異。
譯文：我寧愿早些死去被水飄走啊，我擔心禍殃再一次來到。不畢辭而赴淵兮，惜壅君之不話沒說完就投向深淵啊，可惜這一切君王不會知道。
寧溘死而流亡兮，恐禍殃之有再。
不畢辭而赴淵兮，惜壅君之不識。
譯文：天地間生長著一種佳樹，那是橘樹，習服這一方水土。
橘頌
譯文：天生的習性不能移植，只生長在南國荊楚。
后皇嘉樹，橘徠服兮。
譯文：根深堅牢難以遷徙，那是因為它心志專一。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
譯文：碧綠的葉子，潔白的花朵，繽紛一片令人心喜。
深固難徙，更壹志兮。
譯文：枝條繁密刺兒尖利，掛滿團團的橘實。
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
譯文：綠中透出點點橘黃，色彩多么斑斕絢麗。
曾枝剡棘，圓果摶兮。
譯文：鮮艷的外表，純潔的內里，如同可擔重任的賢人志士。
青黃雜糅，文章爛兮。
譯文：枝繁葉茂，風姿美麗，美得真是無可挑剔。
精色內白，類任道兮。
譯文：啊，你自幼的志氣，就與眾人殊異。
紛緼宜修，姱而不丑兮。
譯文：你卓然獨立從不變易，怎不令人可敬可喜！
嗟爾幼志，有以異兮。
譯文：根深堅固難以遷徙，心胸坦蕩別有希冀。
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
譯文：你清醒地獨立于世，寧愿絕水橫渡也不隨水流去。
深固難徙，廓其無求兮。
譯文：你斷絕私欲謹慎自守，永不會犯錯誤。
蘇世獨立，橫而不流兮。
譯文：你堅守美德從無偏私，為人高尚可配天地。
閉心自慎，終不失過兮。
譯文：我愿與日月共生死，長結友誼不離不棄。
秉德無私，參天地兮。
譯文：至善至美而不過分，枝干堅直又有紋理。
愿歲并謝，與長友兮。
譯文：你雖然年紀輕輕，卻可做人們的老師。
淑離不淫，梗其有理兮。
譯文：你的德行可與伯夷相比，為人榜樣，供人學習。
年歲雖少，可師長兮。
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
譯文：悲哀啊，旋風撕卷著蕙草，我心郁結，我心憂傷。
悲回風
譯文：柔弱的蕙草易被摧殘啊，秋風無形卻能產生巨大影響。
悲回風之搖蕙兮，心冤結而內傷。
譯文：為什么彭咸令人長久思慕啊，他那高尚節操和志向令人難忘。
物有微而隕性兮，聲有隱而先倡。
譯文：千變萬化豈能把真情掩蓋啊，哪有虛偽能夠保持久長？
夫何彭咸之造思兮，暨志介而不忘！
譯文：鳥獸鳴叫把同伴呼喚啊，鮮草靠近枯草堆就失去芬芳。
萬變其情豈可蓋兮，孰虛偽之可長？
譯文：魚兒鼓鱗炫示自己與眾不同啊，蛟龍潛入淵底把美麗的鱗甲隱藏。
鳥獸鳴以號群兮，草苴比而不芳。
譯文：所以苦菜與甜菜從不種在一地啊，蘭芷生在幽僻的深山才獨具芳香。
魚葺鱗以自別兮，蛟龍隱其文章。
譯文：只有佳人才能永葆美好啊，雖歷經百世也自善良。
故荼薺不同畝兮，蘭茝幽而獨芳。
譯文：我的志向是那么遠大啊，可惜就像白云飄浮在天上。
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統世以自貺。
譯文：我高遠的志向不被理解啊，我只好賦詩一表我的衷腸。
眇遠志之所及兮，憐浮云之相羊。
譯文：思想起我孤獨幽怨的情懷啊，只好折枝杜若和椒枝獨自守在這里。
介眇志之所惑兮，竊賦詩之所明。
譯文：我止不住地一次次長吁短嘆啊，人雖隱伏荒野可心頭的思慮難息。
惟佳人之獨懷兮，折若椒以自處。
譯文：我涕淚交流心悲凄啊，徹夜不眠愁思如縷。
曾歔欷之嗟嗟兮，獨隱伏而思慮。
譯文：難挨的漫漫長夜終于熬過啊，可心頭的悲哀依然長留不去。
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
譯文：我還是起身去四處游蕩吧，姑且逍遙一番自解愁緒。
終長夜之曼曼兮，掩此哀而不去。
譯文：悲傷嘆息可憐我的不幸啊，滿懷的苦悶郁悒難解難舒。
寤從容以周流兮，聊逍遙以自恃。
譯文：把我滿心的愁思結成一條佩帶啊，把我滿懷的愁苦編為一件內衣。
傷太息之愍憐兮，氣于邑而不可止。
譯文：折一枝若木枝遮蔽陽光啊，任隨旋風把我飄來蕩去。
糺思心以為纕兮，編愁苦以為膺。
譯文：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看不清啊，我的心像開了鍋翻騰不止。
折若木以弊光兮，隨飄風之所仍。
譯文：整一整衣裳穩一穩神啊，走吧，恍恍惚惚若有所失。
存彷佛而不見兮，心踴躍其若湯。
譯文：歲月匆匆很快地流逝啊，我的生命也漸漸走到盡頭。
撫珮衽以案志兮，超惘惘而遂行。
譯文：芳草枯萎莖折葉落啊，一片凋零香消芳收。
歲曶曶其若頹兮，時亦冉冉而將至。
譯文：可憐我的愁思永不止啊，我的這些表白也無濟于事。
薠蘅槁而節離兮，芳以歇而不比。
譯文：我寧愿死去或永遠漂泊啊，也不忍我的心永遠這般愁苦。
憐思心之不可懲兮，證此言之不可聊。
譯文：我孤兒般的呻吟著，擦著眼淚啊，我像被趕出家門的孤兒不得回去。
寧溘死而流亡兮，不忍此心之常愁。
譯文：誰能思想起這些而不心痛啊，我決心仿效先賢走彭咸的路。
孤子吟而抆淚兮，放子出而不還。
譯文：我登上高山向遠處眺望啊，漫漫長路死一般的寂靜。
孰能思而不隱兮，照彭咸之所聞。
譯文：我走進這無影無聲的寂寞世界啊，連看一看、聽一聽、想一想都不可能。
登石巒以遠望兮，路眇眇之默默。
譯文：這里只有無窮的愁苦沒有一絲歡樂啊，滿心是解不開、驅不散的愁緒苦情。
入景響之無應兮，聞省想而不可得。
譯文：我的心被束縛不得舒展啊，像被千萬條繩索把它捆緊。
愁郁郁之無快兮，居戚戚而不可解。
譯文：遼闊無邊四周一片寂靜啊，莽蒼蒼空蕩蕩無像無形。
心鞿羈而不開兮，氣繚轉而自締。
譯文：秋聲雖小可使草木感應啊，蕙草雖本性純真卻難抵秋風。
穆眇眇之無垠兮，莽芒芒之無儀。
譯文：世事茫茫不可預料啊，愁思不斷縹緲綿長。
聲有隱而相感兮，物有純而不可為。
譯文：愁滿心懷常使我悲苦啊，在黑暗中飛舞也難歡暢。
邈漫漫之不可量兮，縹綿綿之不可紆。
譯文：駕著波濤順水漂流啊，投向彭咸居住的地方。
愁悄悄之常悲兮，翩冥冥之不可娛。
譯文：我飛上高山峭壁啊，站在虹霓的頂端。
凌大波而流風兮，讬彭咸之所居。
譯文：我占據青空吐氣成虹啊，突一揮手撫摸青天。
上高巖之峭岸兮，處雌蜺之標顛。
譯文：我吸飲著清露串串啊，又含漱著潔白的霜花片片。
據青冥而攄虹兮，遂儵忽而捫天。
譯文：我依在風穴旁閉目休息啊，陡然間翻身醒來又愁思綿綿。
吸湛露之浮源兮，漱凝霜之雰雰。
譯文：我背靠昆侖俯瞰云霧滾滾飛騰啊，我依憑岷山下視江水奔流直前。
依風穴以自息兮，忽傾寤以嬋媛。
譯文：急流擊石令人驚心啊，濤聲不絕震響耳畔。
馮昆侖以澂霧兮，隱渂山以清江。
譯文：亂紛紛江水橫沖直撞啊，白茫茫江水汪洋一片。
憚涌湍之礚礚兮，聽波聲之洶洶。
譯文：波濤滾滾不知流向哪里啊，彎彎曲曲流到何處才算完。
紛容容之無經兮，罔芒芒之無紀。
譯文：浪濤翻滾忽上忽下啊，又或左或右翻騰在兩邊。
軋洋洋之無從兮，馳委移之焉止？
譯文：江水波起浪涌忽前忽后啊，就像潮汐的漲落定時不變。
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遙遙其左右。
譯文：看炎夏的熱氣一陣陣升騰啊，看水汽上升凝成為雨露云煙。
氾潏潏其前后兮，伴張馳之信期。
譯文：悲嘆啊，霜雪都飄落大地，潮水撞擊的聲音又傳到耳邊。
觀炎氣之相仍兮，窺煙液之所積。
譯文：我憑借著日光月影上下往來啊，我用彎曲的黃棘神木充做馬鞭。
悲霜雪之俱下兮，聽潮水之相擊。
譯文：我尋求介子推隱居過的居處啊，我發現了伯夷隱居的遺址首陽山。
借光景以往來兮，施黃棘之枉策。
譯文：心里思忖我不再離開他們啊，抱定決心不再去別處的打算。
求介子之所存兮，見伯夷之放跡。
譯文：尾聲：我怨恨以往不識時務的追求啊，我痛惜后來無辜蒙受的驚懼。
心調度而弗去兮，刻著志之無適。
譯文：我愿隨著江淮漂流入海啊，跟從伍子胥以滿足自己的心意。
曰吾怨往昔之所冀兮，悼來者之悐悐。
譯文：我望見大河中的沙洲啊，悲哀地想起申徒狄的高行骨氣。
浮江淮而入海兮，從子胥而自適。
譯文：一次次規諫君王而不被聽信啊，抱石自沉又將有何益？
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跡。
譯文：心頭郁悶不舒暢啊，愁思百結難消釋。
驟諫君而不聽兮，重任石之何益？
心絓結而不解兮，思蹇產而不釋。